风雪热爱
■张宗博
茅文宽 绘
我的父亲是一个有着30多年军龄的老兵。他的军旅生涯,绝大部分时间是在母亲口中的“山里”度过的。
父亲在家很少提起自己的工作。母亲说,父亲所在的地方,山连着山,绵延千里。我儿时像拼积木一样,把父亲为数不多关于“山”的描述,拼凑成想象的画面:一座座大山与天相连,一望无际的戈壁滩长满了骆驼刺,父亲紧握钢枪,身后涌动着洁白的云……
父亲多次调动工作岗位,我和母亲也跟着他数次搬家,但搬来搬去,似乎是围着天山转了个圈。前些年,父亲多次到喀喇昆仑高原执行任务,我们一家人更是聚少离多。在我眼中,山似乎有种神奇的魔力,吸引父亲一次次放弃团聚的温暖,不辞辛苦,千里奔赴。
我偶尔也会在电视新闻里看到官兵在戈壁荒漠驻训的画面。透过这些画面,我渐渐开始理解父亲。他不是不想和家人团聚,只是坚守在更加需要他的地方。记得有一次,我生病了,父亲在我床边守了整整一夜。天快亮时,他也高烧起来,可刚打上点滴,就接到同事打来的电话。挂掉电话后,父亲拔掉手背上的针头,叮嘱了我几句,就匆忙离开。那一刻,我的眼泪一下子涌出来。
高考后,我考上了军校,父亲特意休假陪母亲一起送我去报到。返程前,他给我留下一封信:“亲爱的儿子,你能穿上军装,爸爸深感自豪。希望你珍惜在军校的每一分每一秒,好好学习,毕业后到火热的军营淬火历练,干出自己的一番事业!”
带着父亲的嘱托,我开始了军校生活。每当我遇到挫折,父亲都会在电话中耐心地开导我。视频里的他,嘴唇干裂发紫,脸颊被紫外线晒得脱了皮,头上的白发也日渐增多。
一次军政基础教育课,教员为我们讲了卫国戍边英雄群体的故事。在教员生动的讲解和视频里,我看到了高原上高耸入云的达坂、交错密布的冰河、常年不化的雪山;还看到了高原官兵巡逻执勤的画面,饱经沧桑的脸庞、干裂的嘴唇、凹陷的指甲……那一刻,我想起了父亲:酷暑难耐的盛夏,他不忘在我生日前从驻训场给我捡回一块“戈壁石”;每年休假回家,他看起来都那样兴奋,又在即将离别时独自黯然;他看我的眼神里,总是充满了宠爱和歉疚,却还是一次次义无反顾地回到高原……
那一刻,我读懂了边防军人的伟大,也体会到了父亲这位驻守边疆30多年老兵的不易。他对我的爱,就像天山雪原和绵延的喀喇昆仑山,沉默不语,却始终都在。他用自己对军营的热爱、对事业的忠诚,为我树立了一个军人应有的样子。
如今,我时不时会拿出父亲给我写的那封信,想象他和战友们战斗在雪海云天的身影,感受他字里行间的炽热与深情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