89岁抗美援朝老兵王道增圆了60多年的心愿
“我的老伙伴，你还记得我吗”
■袁燕利 中国国防报记者 吴晓婧 杨明月
王道增在战机前讲述战斗故事。高子淇摄
“老战友，我又来看你了……”9月9日上午，在中国人民革命军事博物馆一层西侧展厅，抗美援朝一级战斗英雄王海驾驶过的米格-15战斗机旁，随着相机快门按动，89岁的抗美援朝老兵王道增圆了藏在心底60多年的心愿——和自己维护保障过的战机合影。
“这架飞机，当年啊，我经常爬上爬下……”作为志愿军空军第三师第九团第一大队（即“王海大队”）的一名地勤保障人员，王道增对这架战机有着特殊的感情。抗美援朝战争期间，他被分配到该大队担任见习无线电员，在老无线电员带领下，从事战机维护工作。其中一架就是当年由王海大队长驾驶过，如今陈列在军博展厅的战机。抗美援朝战争期间，年轻的志愿军空军与号称“世界王牌”的美国空军“空中拼刺刀”，王海所在大队击落击伤敌机29架，他本人驾驶这架战机击落击伤敌机9架。
王道增出生于1934年，童年是在颠沛流离中度过的。1949年8月，福州解放。王道增目睹解放军进城的历史性时刻，心中埋下一颗参军报国的种子。1950年12月，16岁的王道增报名参军，因有一定文化基础，被分配到航校学习无线电专业知识。后来，王道增响应号召，同战友一道奔赴抗美援朝战场。
1962年10月，王道增在北京出差时，曾到军博参观。这是他第一次与这架战机重逢。根据战机左前方座舱下的9颗红星以及旁边的文字介绍，他确认，这就是王海大队长驾驶的、他曾维护过的战机。因当时没有拍照条件，王道增只能在参观后满怀不舍离去。60多年来，他始终以这架英雄战机为傲，也一直为当年没有合影而遗憾。
今年8月，得知老英雄有前往军博再看一眼战机、与战机合影的心愿后，志愿军老兵帮扶计划志愿者多方联系，和王道增的家人商定了“圆梦”方案。9月8日，在亲属陪同下，老人从南京出发，踏上“圆梦”之旅。9月9日，王道增在亲属及志愿者一行人的搀扶下，奔赴这场时隔60多年的重聚。
“王海大队长驾驶的英雄战机！我看见了！”进入展厅后，老人一眼认出了自己心心念念的战机，他快步走向前，问候自己的“老伙伴”。“机身上的9颗红星，代表击落敌机4架、击伤敌机5架，这是光荣的标志啊……”时隔多年，再次见到这架自己曾亲手维护过的英雄战机，王道增感慨万千。
“祖国人民把这架飞机交给我们这些地勤人员来维护保障，这是多么崇高的责任。故障不过夜，故障不上天，以保证战鹰随时处于临战状态，是每一名地勤战士的工作准则。”尽管年近九旬，王道增声音依旧铿锵有力。讲起当年维护战机的工作细节，他神采飞扬；对于王海大队王海、孙生禄、焦景文等战斗英雄的故事，他如数家珍。“我的老伙伴，你还记得我吗？”讲至动情处，老人面向战机深情呼唤，周围人不禁为之动容。
活动现场，除了“老伙伴”，还有新战友。“今天特意换上这身衣服，想着老人应该会感觉亲切一点。”这天一大早，王道增原单位工程师解启俊身着地勤人员机务工作服，现身军博门口。他告诉记者：“我们准备了两面王海大队的旗帜，一面赠给老前辈，另一面请老前辈签名后，由我带回单位珍藏。”得知解启俊是自己老单位的官兵，且同样是一名地勤人员，老人难掩欣喜。他颤抖着双手，在王海大队旗帜上郑重写下自己的名字。“请代我向王海大队的英雄们致敬！”王道增紧紧握住解启俊的手说。
“这位老人是谁？”参观者越来越多，不少人对于这位进了展厅就直奔战机、且一讲起战机的故事就滔滔不绝的老人的身份表示好奇。“这位爷爷是一位英雄，他跟他的英雄战友们一起打败了敌人。”人群中，一位家长小声地对孩子说道。
“我不是英雄，但是我曾跟英雄们一起并肩作战。”注意到有参观者围过来，王道增讲得更起劲了。这样的场景对他来说并不陌生。闲暇时，王道增受邀走进中小学，讲述曾亲身经历的战斗故事和亲眼见证的英雄事迹。他还把荣誉奖章、参战纪念品等珍贵红色物件捐赠给南京市党史展览馆，希望年轻人铭记历史、珍惜和平生活。
“在王海大队战斗的岁月，是我一生中最难忘的时光，也是我最骄傲的经历。作为一名地勤人员，很幸运，我们一手托起了战机，一手托起了飞行员的安全。”看着眼前的“老伙伴”，王道增的眼里满是自豪与满足。
后记
■吴晓婧
2020年8月2日上午，志愿军一级战斗英雄、解放军空军原司令员王海上将在北京逝世，享年95岁。听闻噩耗，抗美援朝老兵王道增悲痛不已，写下真情悼词，送别自己敬佩的英雄大队长。
3年后的今天，在志愿者的帮助与众多参观者的见证下，王道增再次走进军博，与战机合影，圆了60多年的心愿。“我这次来，是要看望我的老伙伴，和它聊聊过去，说说现在。”这一刻的人机“同框”，仿佛是当年年轻的见习无线电员王道增，心中酝酿许久的热忱与眷恋；是如今不再年轻的老兵王道增，终于圆梦的自豪与满足。
经历了烽火岁月的英雄战机、从各地赶来的志愿者、来自老单位的官兵代表……像是组成老兵心愿的拼图，拼成一段完整的历史记忆。
战机无言，但我们不会忘记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