海拔5200米的婚礼
■汪 飞
插图：唐建平
喀喇昆仑腹地，海拔5200米，连续两天的风雪终于停了。早上起床时，我掀开地窝子的门帘走出来。嗬！白茫茫一片。可到了中午，风一来，再看此时的雪，已然化作浓重的白雾，漫天都是，置身其中，伸手不见五指。好一阵过后，风停下来，雪雾也就消散了，地面上又是黄土一片，只在背风的旮旯里还能看到雪的踪影。
上午的阳光刚刚翻过山岗，一阵汽笛声后，营地里顿时热闹起来，送给养的车来了。让战士们意外的是，这一次从山下拉了几只活山羊上来。可能是漫长的旅途颠簸太过难受，一只山羊不等人来牵，就直接蹿下了车。
要跑！战士们喊着围堵。山羊蹬溅起尘土，几个闪身灵活地冲出人群，眼看就要加速狂奔……突然，就看它直挺挺地栽倒在地，一动不动——它“高反”了。这里的空气含氧量只有平原地区的40%，再强劲的心脏到了这里也一时难以适应。
一阵哄笑声中，这只山羊被抬进了炊事班。热闹的小插曲为这一天拉开了欢乐的序幕，今天营区里有大喜事要办，一场特殊的高原婚礼将在这座军营举行。
新郎叫刘明辉，是一名边防连连长。新娘叫杨梅，是一位人民警察。而我和我的同事田定宇，就是这场婚礼的策划兼摄像。
我们认识刘明辉是在前一年的10月中旬，刚上山的我们被安排住在他的连队。刘连长个头不高，圆圆的面庞上透着高原红，眼睛不大、布满血丝，声音沙哑，有着明显的云南口音。他待人十分热情，和我们说话时总是笑嘻嘻的。他和战友们已经在这里驻训1年多了。
那年元旦过后，突然听说刘明辉要带着新婚妻子上山，部队要给他们办一场高原军营婚礼。听到这个消息后，我和田定宇兴奋不已，就在寝室里开起了策划会。
定宇说，婚礼要有鲜红的地毯，洁白的婚纱。
我说，要有变装，从便装到制服、再到婚礼服装的变换。
定宇说，要在喀喇昆仑山的见证下说出誓言。
我说，要有阳光在指尖穿过婚戒……
刘明辉和杨梅是在朋友的一场婚礼上相识的。此后，两人的爱情故事与许多军恋一样，“异地”是高频词。相识两年，见面只有两个月。虽然两人相隔很远，但彼此时时牵挂，常常分享生活中的快乐，也会及时收到爱人暖心的支持和呵护……
山上条件有限，只能就地取材。唯一的红地毯，是炊事帐篷里的防滑地垫。天气太过寒冷，新娘穿不了婚纱，只能用头纱代替。战士们用最常喝的胡萝卜汁瓶子，盛着恋人的信件。随风飘动的丝带来自刘明辉带上山来的喜糖盒……
高原婚礼虽然简朴，好在天公作美。那天，阳光明媚，白雪皑皑，偶有微风拂面。一贯狂躁冷酷的喀喇昆仑山突然变得温柔起来，毫不吝啬地展露出它的纯净和美丽。它仿佛认出了眼前的新郎，这名在海拔5200米，连续坚守阵地18个月的边防军人；它仿佛也知道眼前的新娘，从大西南跨越万里而来，只为走进爱人的战位——这个让婚期一推再推的地方。
高原的婚礼，简洁而隆重。虽然没有新人的胸花，但刘明辉还是为身着警察制服的杨梅戴上了洁白的头纱。幸福的笑容溢满脸庞，新娘轻挽新郎，走过红毯，来到沙土垒成的点校台上。
“要幸福！要幸福！”在战友们的声声祝福中，象征爱情的婚戒在两人的手指尖闪出耀眼的金色光芒。刘明辉告诉我们，在山上守防的这段时间里，他曾用思念将一枚弹壳打磨成戒指，弹壳的底部磨成爱心形状，金黄的颜色特别闪亮。可惜的是，没能等到他下山，那枚戒指便在换防的忙碌中遗失了。
当刘明辉给杨梅戴上戒指的那一瞬间，高原灿烂的阳光闪烁在他们幸福的眼眸中。我想，军人的思念不会白白流走，长久的双向奔赴在此时结出了甜蜜的果实，金灿灿的。
礼成！千百年来或许这是第一次有婚礼在这个干涸的河谷举行。正如团政委在主持婚礼时说的那样，“神秘而古老的喀喇昆仑山脉，见证了这一特殊而美妙的时刻。”
几天后，视频《“天上”爱情故事》上线，点击量很高，反响很好。冷的边关热烈的爱。我想，并不是我们的视频拍摄制作得有多精美，而是这纯洁的高原、美丽的爱情和炽热的家国情怀，无形中让大家的情感升华了。
今年夏天，刘明辉和杨梅夫妇也将迎来小军娃的诞生。刘明辉曾说，来到喀喇昆仑，他就再也没有见到过夏天的样子。我想，对他来说，这个即将到来的夏天注定将是热烈而美丽的。
记者心语： 奋斗让人生出彩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