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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诗歌创作的“四个极致”

    ■王久辛

    常有朋友问:“怎样才能写一首好诗?”我想结合自己多年的诗歌创作谈一谈体会。我感到,要写出好诗,应达到“四个极致”。

    第一个极致是情感极致。诗歌对情感的要求很高,所以写作前,诗人情感的酝酿非常重要,不仅要浓,而且还要纯,不能有杂质。因为只有浓纯的感情,才能推动诗人去选字择词,写出精准的诗句。我的长诗《狂雪》,写了许多细节,这些细节涉及到的人,可以说不是亲人胜似亲人。只有当你有了痛失亲人的感受,才能写出那种经过条理化后的精准感受,才能把那种疼痛感写出来,也才能把你想表达的生动表达出来。现在诗坛上有的诗被人批评,原因就是矫揉造作,没有写出心灵深处的真感情。有真感情的诗句,哪怕句子不完美,读者也能看明白,能够理解。你的诗是真感情还是假感情,读者的眼睛是雪亮的。所以,诗人一定要写出自己浓纯的感情,而且是达到极致的感情。

    怎么知道自己是否写出了浓纯极致的感情呢?我的建议是:写好先放放,过一阵再看。如果时隔一个月后再读,仍然令自己的心随之而动,那就应该是写出真情了。相反,自己都觉得假,甚至会脸红,那就重写吧。

    第二个是形象极致。我们知道诗歌是一种形象思维。诗人在创作时,要去寻找推动诗情创造的形象,寻找形象与形象的连接,来抒发真挚的情感与思想。我曾去贵州毕节看百里杜鹃花,漫山遍野、无涯无际。那不是一色杜鹃花而是各色各样的杜鹃花开,姹紫嫣红,五彩斑斓,像一个个纯真的少男少女。这是连做梦都梦不到的情景呀,这就是我要选的形象,是我需要的那种少男少女的清纯、明艳、干净、稚嫩的形象。现在,不是有的人说不相信爱情了吗,我就会问:“你有没有过初恋?”几乎没有一个人说他没有初恋,而且大都承认初恋是美好的。这就对了,这就是我要写的《初恋杜鹃》,贯穿其中的感情正是:你可以不相信爱情,可你也不相信初恋吗?在这首400行的诗里,从杜鹃花到杜鹃花,那是花海,也是初恋之美铺展开来的大美之海。你可以站在这个辽阔的花海边,停下来欣赏这一行行诗,这诗中的画、这画中的杜鹃。杜鹃花海翻卷着美的花朵,带给读者以人间至美、永恒之恋的感受。我选择赋予百里杜鹃一种初恋般的浪漫与刻骨铭心的感情,然后去写那些精灵般的杜鹃花,这就是“形象极致”的创造。

    第三个是思想极致。诗人要能发现常人不易发现的思想闪光。我写过一首长诗叫《大地夯歌》。为什么会写这首诗?是因为我重读美国作家索尔兹伯里写的《长征:前所未闻的故事》,书中说:“它(长征)是一曲人类求生存的凯歌……”我觉得,如果说革命的动力来自于求生,是不准确、不完全符合史实的。中国共产党人不只是为了解决自己的生存问题,他们一往无前、百折不挠、是为了劳苦大众而奋斗、为了人民利益而战。他们不仅是求生存,更是求理想——要深刻改变中国人民被压迫、被奴役、被剥削的悲惨境地,使人民翻身得解放、当家作主,成为国家、社会和自己命运的主人。所以,我是以这样的目光来看待历史,用这样的思想情感来书写长征的。

    第四个是意境极致。我有一首诗叫《香魂金灿灿》,是应中国作协之邀,为纪念汶川地震两周年所写。2008年汶川大地震,牵动了全国人民的心,举国上下到处都在捐款,那种情景令人动容。两年后,我再去汶川,映入眼帘的是田野里盛开的金黄油菜花。车窗摇下,花香扑面。那种香不像牡丹花香的浓郁弥漫,而是沁人心脾的清爽。那一瞬间,我就想象:“这仿佛是同胞亡魂酿成的香,在奔放,在弥漫,在用香气告诉今天活着的人们,他们感谢全国人民对他们亲人的照顾。他们的灵魂没有死。”这样一种爆发式的想象,直接打通了死生境界。因为油菜花是从泥土里生长出来的,而被埋在地下的人也已化入泥土,油菜花的花根似乎是汲取了他们的血液、灵魂,然后又重新怒放出来。这就是我看到和感悟到的一个意境,一个看似抽象,但是又有油菜花香和漫山遍野的金黄作证的意境。正是在这种意境里,我们遇到了一个孩子。她的父母全都没有了,大家给她捐钱,她不要;给她资助东西,她也不要。问她想念爸爸妈妈吗?她说,爸爸妈妈永远在她心里。在她身上我看到一种自信,因为政府给她的资助,让她觉得即使是孤儿,也一样能生活得好。我特别感动,所以在这种香魂金灿灿的意境里,我把感恩之情,形象化、意境化地书写出来。写诗,就是要写出一个意境,营造一个意境,用意境来实现写作的目的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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