冰川曲登尼玛
■晏 良
亿万年前的板块撞击，让曲登尼玛冰川横空出世，秀冠群峰。
在这与世隔绝的云海雪原，虽然缺少人间烟火，却有军魂兵味。圣洁的曲登尼玛冰川，银装素裹、狂风吹彻，戍边战士昂首挺立、不失寸土。
一
曾经梦想走遍祖国名山大川的二级上士鲁周扬刚来到高原时，暗暗下定决心：把曲登尼玛拿下，让群山“乖乖听话”。
12年前，鲁周扬从遥远的中原腹地奔赴高原。他走过万水千山，心心念念的还是要一睹曲登尼玛冰川真容。一到岗巴，风尘仆仆的鲁周扬就迫切地想看看听闻许久的冰川究竟是什么样子？有何特别？
临近巡逻，营领导的案头陆续递来新兵们的申请书。那些饱含激情的文字虽然表述不同，但大意基本都是：派我去，让我上，我能行！
最终，鲁周扬有幸入选。他信心饱满，做好准备，和战友们一同踏上了巡逻路。边关的荒芜和艰险超乎他的想象，高原的美丽和雄壮也令他热泪盈眶。
乘车穿过百里蜿蜒陡峭的山路，巡逻队在曲登尼玛冰川脚下集结，剩余的路程要靠脚步丈量。带队主官清清嗓子，撂下一句“跟我来”，就率先涉险开路。日思夜想的冰川近在眼前，鲁周扬心情激动，脚下倍觉有劲。然而，短暂的新鲜感过后，他的脚步像灌了铅一样越来越沉重。
很快，高原反应就让鲁周扬上气不接下气。战友劝他就地休整等待，可他口中迸出“不”字后便把牙关咬得铁紧，怎么也不肯松口。
一路上难免磕碰，鲁周扬的四肢出现划痕，有的口子还渗出血迹。他本想打报告请求处理，可身边战友的情况大同小异，他也选择默默忍受。
海拔升高，风险升级。在跨越一个冰沟时，鲁周扬纵身腾空。当他双脚触及冰层的刹那，冰面瞬间裂开了，鲁周扬失去平衡。如果不是战友帮助，他可能就要摔下冰沟了。走出一段路，鲁周扬依然心有余悸。这次意外让他切身体会到冰川壮美背后的凶险无情。
经过长途跋涉，历经艰险，目标就在眼前……
巡逻归队，几名列兵个个大变样，仿佛“脱胎换骨”。鲁周扬和战友们明白，当兵不是走走过程、看看风景，要想捍卫祖国的大好河山，需要抛洒汗水、热血，甚至需要付出生命。
二
曲登尼玛的神秘美丽令人神往，也让人畏惧。下士田海生刚到岗巴时，就对着曲登尼玛的照片发怵。
“舞台再大，不敢登台献艺，永远只是观众。”面对新兵的紧张，与田海生名差一字的二级上士田海师为他鼓劲，声称不到冰川非好汉，人人都要登着天梯上高山。
有了老兵的激励，年轻的战士热血沸腾。巡逻线上，从此出现“双田搭档”。每次巡逻，田海师都让田海生跟在自己身后，在前赴后继中完成传帮带。
虽然常与曲登尼玛冰川打交道，可这座冰川地势险要和气候多变仍令官兵难以捉摸。为此，田海师想了很多应对之策，确保安全到点。
在官兵眼中，曲登尼玛冰川是不受季节时令约束的，天气预报在这里失灵。一次巡逻，官兵出发时天空湛蓝，万里无云，大家都感叹是个巡逻的好天气。到了日暮时分，天空却骤然变化，上一刻还能看见火红的夕阳，下一刻忽然乌云密布。
随着太阳下山，能见度变得更低，田海师每隔5分钟就要点一次名，避免有战友掉队。每次点到“田海生”时，总能听到清脆的“到”字回应，声音里似乎充满勇气和信心。
黑暗中，冰层融化剥落的声音响起，脚下的路越来越陡峭难行。田海师牵绳而上，利用冰爪凿缝，一点点开道。1米，3米，5米……眼看就要打通两层楼高的通路，他的脚底却不小心踩空，整个人急速下滑，落地时，作战靴划开长长的口子，看得大伙心惊肉跳。
“旧的不去，新的不来嘛。”田海师一笑而过，随即从背囊里取出备用胶鞋替换应急，原路突击。作为过来人，他清楚地知道每次巡逻都是生死考验，所以总会多留个心眼，多做些准备。
休整过后，田海师和战友们打起十二分精神，用“8字步”“交叉步”等方式攀登，一步步向目标逼近……成功前的艰辛，很难用言语形容，每个人都咬紧牙关、目光坚定，坚决要到点到位。
回望通天险径，田海师感慨万千。他说，在雪域高原巡逻守边，思想要站上高位，带动脚步爬坡过坎。田海生表达共鸣，笑称云端逐梦，身体和灵魂都要到达。
三
打量巡逻队伍，有个军人显得与众不同：他的脸像染色着墨一般，难以灼伤，特别耐冻。他像一只矫健的羚羊，爬坡轻松，走路带风。
他的名字叫仁青罗布，用他的话说，自己是本地土著。
“家门连着国门，保家就是卫国。”因为生于西藏、长于高原的缘故，仁青罗布要求自己比其他战友付出更多、奉献更多。于是，每次出征曲登尼玛冰川，他都主动报名参与。
进入深秋，边关一天冷过一天，而在气候极端的情况下，更需要加强管控。
“越是出现恶劣天气，越要保持高度警惕。”仁青罗布告诫大家，戍边人不应计算发生问题的概率，更不要将成败交给天气，必须做到有备无患。
在风雪呼啸的冰川隘口，战士轮流趴在雪地里潜伏。仁青罗布作为观察组组长，一趴就是4小时。
席地而卧之后，仁青罗布感到身体的热量在慢慢流失。他掏出一把辣椒放在嘴角，每隔二十分钟就嚼上一根。任务结束后，战友们把仁青罗布从雪地里“刨”出来，他像雕塑一般，身上到处是冰碴子。当听到情况解除时，他“嘿嘿”一笑，露出两排洁白的牙齿，随即昏睡了过去。
“如果还有潜伏任务，请组织考虑我。”清醒过来，仁青罗布已躺在新落成的阳光房里。他望向曲登尼玛表达诉求，迫不及待地想重回战位。
